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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威甘栗甘】【代发】糯米圆子和红豆汤当然是绝配

    【代发,作者@某醉 】

     1

  今年冬天很冷。

  都快开春了,室外的温度和开了暖气的屋子还是差得颇大,窗户内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我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在上面画着,化开的水渍残留成细细的一线。

  首先画出来的是圆的脑袋。然后是拉长的身体、很细的胳膊。

  护额——没有护额了。所以碎发现在会柔软地垂下。额前有一撮刘海。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上半张脸是弯弯的眉毛和眼睛。

  我往后退了一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我想了想,把食指侧过来,拿指甲边缘划过小人的左眼。虽然指甲和玻璃相贴的力道并不重,但由于有水的缘故,划动时还是发出了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这阵摩擦声,一条歪歪扭扭的伤疤纵贯在左半边脸上。

  脸上受了伤,应该可以被归为破相了。可是,对这幅人像做糟糕的事,居然会让我感到一阵病态的喜悦。好像通过这样幼稚的一笔,能让某个人身上就此永远刻下我的印记。

  残缺是美丽的。残缺的东西是我的。

  微妙的情感驱使着我,在我的脑袋重新回到冷静,有能力思考之前,率先控制了我的手。结果就是一枚爱心被斜着画到了右上角。简笔画的小人温柔地朝我笑,弯弯的眼睛现在表现出充满爱意的样子。透过他可以幻视出一双黑色眼睛,沉静得像一汪深深的泉水,使我短暂地忘掉了先前的烦恼。

  可是,看着看着,一股无名火又从心底烧了起来。这是谁啊。假到不能再假的东西,我又不是收垃圾的人,才不要呢……

  我闭上眼睛,粗暴地用手掌刮掉了那张还在朝我微笑的脸。不知怎的,这个『人』失去了脑袋的样子看着反而更加刺眼了。我索性摘下已经有些湿了的手套,把那一片的水雾都擦得干干净净,把冻得发红的手指贴上脖子。

  小人如我所愿地消失了。不过爱心可能是画得太用力了,影影绰绰地留着痕迹,怎么抹都抹不掉。

  一定想擦当然还有很多办法,但我不高兴在这种小事上也显得那么较真,就随他去了。  擦拭过的玻璃现在完全是透明的。靠近窗户朝外看的话,把近处的景象尽收眼底肯定没问题。

  只是对我来说还是有点不够。

  我花了很长时间慢慢习惯这种模糊的生活,可惜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适应。我的视力在战后一直很糟;虽然单独的身体检查时得到的反馈是“正常”,但即使在开眼前,我的视域也好、动态视觉也好,等等和眼睛相关的能力,也远比这个“正常”高得多。

  好在这种“正常”已经足够我应付现在的工作。

  我拉了一张餐桌旁的凳子,在窗户边上坐下来,看着草叶上的瓢虫躲进阴影深处。时忧时喜,又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能干,简直像个傻子。

  半小时前我收到他捎来的口信,大意是今晚有别的事,可能天黑了才能到家。补偿则是双份的甜夜宵。

  ——原话中还附带了一句廉价的道歉。配合他那个前来传递消息的新学生画在脸上般的假笑,让人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2

  啊,做饭这种属于家务,不是上文所说的我的工作。

  我现在混到办公室里做文职去了,因为可以准时下班的缘故,每天到家都比他早。

  文职,写档案。

  知道这个安排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整件事实在是太像火影——不是卡卡西,是火影——的手笔了。一切为了村子。村子的利益高于仇恨、高于人命,高于一切。一个掌控过水影的人现在完全掉在他们的手心里,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的能力,而他脑子里的知识可能很有用。

  第一天上班之前我见了同样被关在木叶的大蛇丸一面,彼此的眼神中都写了点假惺惺的物伤其类。

  我不知道卡卡西对我的私情在这件事里占据了多大比重,只知道一觉醒来后我就成了某个村子的秘密武器。从那两个老不死到最年轻的暗部,所有知道我存在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聋作哑。虽说鸣人和佐助也足够他们在五大国横行霸道,但隐瞒我的存在、把我关起来做这种事一旦泄露出去,别的村子先不提,雾隐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舆情还是够木叶公关喝上一壶的。

  但这都不关我的事,我乐得如此。

  写档案的工作非常闲散,直属火影、不用加班,也没人监工——木叶有头有脸的人都有自己的岗位要忙,找不到一个既有这么高保密级,又有能力压制住我的人,所以干脆把这一项免了,只有几个暗部远远地躲在房子外面避免我逃跑。我以一周复写一个印的速度消极怠工,而唯一的上司对此毫无意见。

  好像确实很难再找到待遇这么优厚的工作了,尤其像我这种有前科的宇智波。

  唯一的缺点是被迫和六代目住在一起。

  送我回来的暗部每次都会用夹杂着羡慕和怨恨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和卡卡西住在一起是什么了不得的恩赐。很多次我被他挑衅得不想再忍了,恨不得直接回他一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凑在卡卡西身边的这帮人都只不过是比我年轻罢了,我自我安慰道。和小孩子没什么气可生,虽然不高兴这种事很难控制就是了。

   平心而论,卡卡西不是一个糟糕的室友。值得诟病的也就是他有时候在家还要接着加班,而加班的时候会看着某个人走神……好吧,就是看着我。

  他会长时间自以为隐蔽地盯着我。虽然我现在被他圈禁起来,两点一线地混日子,以前好赖也是个忍者,被别人一直从背后盯着当然如芒在背——可是,一旦我回过头,或者站起来走动,目光就立刻移开了。他会正襟危坐,状若专注地看着文件。某次为了试探他,我甚至戴上面具、从他背后跳出来,哇啦哇啦地逼他不得不正视我……明明在背后看我的时候专注到无法忽略的程度,现在却只是对我的表演报以无奈的微笑,看不出半分热情。

  于是无奈的人就变成我了。

  没有热情也不是第一次了……面对我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眼神里最常出现的情绪居然是满足。这几个月里,从来只有我向他提要求,他却没有从我这里要过什么,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容易就满足的人…… 

 好吧,我知道他是想对我好,以他独有的十分笨拙的方式。而我嘴上说着他过度关注我是缺点,其实是乐在其中的。今天他难得会迟到到不得不托人传口信回来的地步,我反而产生了“卡卡西是不是不再在乎我了”这种幽怨心态。

  被他厌烦也是罪有应得。反思了一下我这几个月和他同居的所作所为,虽然不至于渣到捅他一刀或者用难听的话骂他什么的,态度也绝对算不上好,甚至不如很融洽的那种室友,只能说是一般般。然而他身边其实有好多能和他相处融洽的人,我相信他和这群人在一起的时候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多了……光是我能看到的,就有各路的学生和后辈。之前住院时还不安分地来骚扰他的,是打着石膏倒立过来,情谊感人至深的迈特凯。上班的时候自然也是一呼百应,被木叶的众人拥护且爱戴着。  我的“一般般”,对比之下,落差就有点大了。

  3

  上个礼拜他也因为加班晚归了一次。

  我对那个晚上影响很深刻,甚至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夜宵是麦片……普通的、花一顿家常饭的钱就可以在超市买上一大包的速食品。而在我迎接(?)他回家、一起在厨房调自己的口味、拿瓷调羹吃东西的一整串过程中,我们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偷窥和反偷窥。

  直到他洗好澡躺到床上为止。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好在看书,脖颈搁在松软的靠枕上,露出的一截手腕像落在印花被子上的雪花糖堆。

  他给我安排了客房,而我夜里一般不会打扰他(准确来说,我对和他接触这件事也表现得不是很热情,阿飞状态下除外)。所以,这天晚上我一进他的卧室,他就知道我肯定是有话要找他说,立刻把手中的书合了起来。我走近几步,他也不管书签已经从纸页中掉下来,正顺着被子滑落这回事了,只是忙忙地想坐直。

  ……你才是屋子的主人啊,卡卡西。我想。对打扰自己休息的坏房客,在自己家反而拘谨……

  我坐在床边,把他按了下去。

  他刚从浴室出来不久,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靠近之后甚至可以感受到热气和沐浴露的香气,一道缓慢地蒸腾出来。让人很想抱在怀里……揉皱他柔软的睡衣,再亲一亲这具可爱的身体……做这样的事。

  ……只是想想。

  可是真的很奇怪。我想。明明我也是刚刚洗好了澡、换上了睡衣,为什么不会像他一样又温暖又柔软,让人想一口吞下去呢?

  我的遐思于他而言就是沉默。他看起来对我的沉默有点不知所措:“带土……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想找他说话是确凿无疑的。但如果问到有什么事,还真没有一个适合的话题。驱使我推开他房间的冲动其实只有两点……其一,我很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并且听到他的声音。其二,我很无聊,早十点到晚四点的工作时间宽松到让我恨不得主动申请加班:早上还可以用懒觉对付过去,下午四点到他下班前的这段时间我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所事事。

  如果今天不和他说话,就意味着我们隔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都没交流了。明明没有闹矛盾却弄得像冷战一样,对我这种极度孤独的人来说甚至不如之前的相敬如宾——看,我已经空巢到,即使在心里用了这个充满隐喻的词,都能悸动一下……这样的地步了。

  所以卡卡西绝对不能不理我。

  我说:“卡卡西,我现在工作单调、生活无聊,对这种日子感到很厌倦。”

  话一旦开口,接着顺下去就很容易了。我略微抬高下巴,眯着眼睛看他,说:“说不定哪天我就逃走了。反正我是不吃不喝也能活的怪物,比起被你关在木叶,还是一个人出去逍遥比较自在。你会阻止我吗?劫持火影的话,逃出村子会很容易吧。先把你放倒,再用苦无抵住脖子,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让不管是暗部还是鸣人佐助什么的都只能干瞪眼,体验好像会很不错。”

  说着我还撸了一下袖管,偏过脑袋,试图营造压迫感。

  不过,鉴于我们两个现在都穿着睡衣,即使是恐怖分子或者变态一样的暴言,严肃性也被冲淡了许多。

  他果然没有被吓到,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露出包容小孩子的微笑。

  我装作恼火的样子,说:“喂,我在说我要逃出去啊,说不定会再思考一个足以翻天覆地的计划,傻笑和枕头风都是无效的哦。”

  他敷衍地回应:“好的,听到了……”

  然后是怎样呢?我的喋喋不休对他来说似乎早就失去了威力。本来是想好好胡闹一番,让他露出可怜的表情的。但是,当他平静地看着我,眼皮控制不住地越来越沉,终于完全歪倒下去睡着的时候,我又觉得,即使不胡闹,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也已经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把滑落到床沿的书捡起来,移动了一下他的位置(原本的姿势他第二天肯定会落枕),关掉了床头灯。

  现在他不看闲书了。虽然那一套永远不会有机会完结的小黄书还大咧咧地摆在正对面书柜的中心位置,但火影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即使以他的头脑,也不得不在工作之余给自己充充电。  他的生活很充实。……而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有可无。

   4

  今天风不大。但是门一开,一阵寒气就争先恐后地涌入屋子。

  我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让他知道我一直这么无聊地等他就太丢脸了),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说:“你又迟到了。”  外衣好像有点湿了,原本会乱蓬蓬翘起来的头发也有点萎靡。是外面下雨了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有多厉害,明明一直坐在窗边也没反应过来。仔细观察的话,确实能看见风中飘起的细细的雨丝。

  伞被撑在了门外的过道里。

  他一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转过来回答我:“啊,真是非常的抱歉……今天是带土的生日,还特地想要提前赶回来的。”

  诶,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吗。我搜索了一下和这个词有关的、极度遥远也极度模糊的记忆,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生在冬天的。卡卡西则是还有夏日余烈的九月,恶劣的处女座。和我果然水火不容。

  ……真要说特殊日期的话,其实记得最清楚的是我的『忌日』。对于当时我的而言,日期还是有意义的……琳的死反而是在偷窥卡卡西给我们两个扫墓的时候才知道具体时间。那段日子真是浑浑噩噩啊。

  我晃了晃脑袋。

  至少今天别回忆这个了,想点开心的事吧。

  他把手里提着的一对纸盒拿到了厨房,用开水烫了两个瓷碗,把盒子里的汤汤水水倒了进去。我配合地从架子上拿出一对勺子,一只碗里放了一个。

  打架我比较在行,但对需要精细控制的地方,我不是很能像他一样做到轻手轻脚。因而,尽管我的意愿是轻轻地把勺子放进汤里,效果却是勺子像被扔进去一样,几点深红色的液滴被激得溅了出来,恰好落到他苍白的手上。

  他的手下意识地蜷了起来,这意味着汤还是烫的。如果在冬天,某样东西从室外被移进室内,依然有“烫”的感觉,只能是刚出炉的热食吧。

  我喃喃自语:“所以是专程为我买了红豆汤才迟到的吗……”

  一面说,一面鬼迷心窍般抓起他的手,注视着洁白肌肤上的污渍。

  一捧洁白的雪上有一点异色时,反而更能体现美丽。又有好久没有见到他……前十八年我是如何忍耐下来的呢?现在只是半天就感到很失落了。

  在大脑能够思考之前,我就遵从亲近他的愿望,把嘴唇贴上了他的手,慢慢地蹭掉了那块甜蜜的痕迹。

  他的手很凉,洗过手后依然残留了一点雨水的气味,正在我的掌握下发着抖。我很少-很少真的对他做什么超越界限的举动,一般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罢了……今天却格外情难自禁。

  或许因为再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吧。他不是会对你温言款语,或者用肢体语言表达安抚的那种人,不如说他一直很抗拒碰我(只不过我碰他时不会被严厉地拒绝而已)。可是会那么多年——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一直记得我的生日,甚至下班后专门去甜品店排很长的队,并且,事实上一直在以温柔包容我、爱我……

  .

  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他的手上原本由于烫到出现的红斑已经完全褪掉了,但留下了更多泛白的划痕。我的嘴唇太粗糙了,疤痕边缘翘起,对冬天本来就脆的皮肤来说很容易被划伤。可他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在面颊上浮出一层淡淡的赧色。

  我心里也是很害羞的。怎样在短时间内集中地对一个人表达善意,甚至好感,这一点上我们两个人都不是很在行。不是在战场上乒乒乓乓地过招,而是在家里,面对着某人的生日礼物,很安静地贴在一起。这算怎么回事呢?远远超过了朋友之间的交往,完全可以称得上暧昧。

  只是我的脸皮比他厚一点,羞涩不容易表现在脸上……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默契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在食物的掩护下躲到了餐桌两侧。

  5

  圆子很软……这是第一个感受。

  火影大人会光顾的甜品店做冷食和热食都很有一套。红豆汤把糯米完全煮透了,外层由于浸润了一层汤,所以有甜味和红豆的香气,而嚼到内部时也能尝到糯米本身的清甜。

  即使是没有夹心的小圆子,平时普通到难以让人驻足,在这碗汤里也被赋予了多重的口感。

  如果斯文点,拿勺子一个个把圆子舀起来的话,则会感受到轻微的粘滞感。除了圆子本身最外层会有一点糯米淀粉融化到汤里,形成了勾芡一样的效果之外,应该还加入了藕粉之类的胶体增稠。

  木叶屡次遭受战火,然而那些老字号,一乐拉面啊、甘栗甘啊,却每次都能坚强地重建,神奇地保留着数十年前的味道。糯米和红豆,这些甜品里最常见的素材,即使餐品变得不同了,口感也没有什么大变化……新的东西会加入,旧的东西也保留给了念旧的顾客。

  如果我还像小时候一样脆弱的话,想着这些事、嘴里又尝到熟悉的味道,也许立刻就会哭出来吧。

  我捧起碗,喝掉了最后一口汤。

  .

  卡卡西今天没有用他的快速吃饭术解决夜宵,而是拉下了面罩,慢慢地吃着。

  忍者在艰难的时候当然什么都咽的下去,但我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我对咸味不像他对甜味一样排斥,所以做饭会照顾他的口味)。对不喜欢的东西像是品味一样细嚼慢咽,岂不是在勉强自己?

  我说:“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甜的啊……”

  他还没回答,就先笑了,好像对我微笑也是他的条件反射之一。眉心明明蹙着,很忧郁的样子,眼睛却弯了起来。

  这当然是十分刺眼的。于是还没等他开口,我就皱起眉,说:“你不要这样笑。”

  他被我抢白了一句,低下头掩饰掉表情,垂落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淡淡的落寞。洁白的头发柔软地扫过衣领,落在我眼里就像是一根尾端锋利的羽毛,戳得人心里又疼又痒。

  肯定又误会我在讨厌他了。

  这倒不是第一次。现在我连他反应的规律都能摸清了:白天的表现是消沉,却还硬要装出若无其事的难看相。晚上则会默默地对着立柜,把月光抛在身后。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我会自顾自走开,混个眼不见心不烦(虽然大多数时间是躲到另一个地方生闷气)。但是,很奇怪的,今天——至少在这个夜晚——我并不想把他一个人抛在这种情绪里。

  也许红豆圆子真的太甜了吧。

  于是我有点烦躁地开口解释:“不是……也不是让你露出这种表情啊。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那双黑色的眼睛很可怜地睁大了。两团暖融融的光盈在里头,沾着甜汤的嘴唇微微张开,就那么看着我,一副脆弱易欺的样子。

  我磨了磨牙。他在我这里的信用分实在太低,偶尔真是弄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难过了还是在装可怜。但我的想法是,如果他真的在伤心,却被我批评在伪装欺骗的话,好像太委屈了,而后者则无论是否揭穿都没有坏处……所以一般我还是会相信他没在骗我的。

  我说:“我脸上又没有长一簇花出来!不许再看了!”

  我的神色很凶,不,不如说凶过头了。本来是想借此掩盖某种正越来越脆弱的情绪,反而有点欲盖弥彰。

  以他的敏锐,肯定已经有所察觉吧。

  但是他体贴地什么都没说。眼睛弯弯的,像被咬掉一大口的糯米圆子。

  ……卡卡西真好看啊。我摸了摸自己布满伤疤的半侧脸,用舌头舔掉了上颚黏着的一小片红豆衣,尝到了某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6

  我现在有点后悔刚才打断他,因为他是那种被我打断后一定会闭口不谈先前的话题的人。一旦打断,就再也没法知道他刚才想说什么了。

  比如现在,他说的就是:“带土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呢?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全力满足你。就当是生日礼物吧?”完全改换了话题。

  我一直想让他放手不管我,最好是把我扔掉,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最好。但我也知道,他最不希望听到我说的就是这个,可能比听到我大放厥词要绑架他威胁木叶会更头疼。

  而至少在今天,我不太想让他伤心,所以索性捡他喜欢听的说了:“我想要你。想把你关起来。不要去上班了,不要管木叶和其他人了。每天只能看到我,过非常单调无聊的生活。这样也能接受吗?”

  本来想让他开心一下的,说着说着又变成拿他发泄了。我有点愧疚。可这真的是我的疑惑,一直以来都是……我这种糟糕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忧郁地盯着眼前空掉的碗。还是像洗碗的时候,把一大盆冒着灰色泡泡的洗洁精水“哗啦”一下全部倒进水槽里,再用清水冲一冲,流得干干净净,比较像正常人的决定吧。

  他说:“……那么带土想把我关在哪里呢?” 

 没想到他不仅没生气,还真的顺着问了下去。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直接回答“心里”的冲动,但这个答复实在太露骨了。首先是说不出口,其次也会担心被他讨厌,再其次是我本应该对他坏一点才好,现在已经越走越偏了……

  所以我闭了闭眼睛,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当你知道的时候,意味着你已经被我关起来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噩梦哦,我会想尽办法不让你逃走的。”

  听到我正颜厉色地说这种鬼话,他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眯起眼睛笑了,说:“那太好了,我很高兴被带土关起来。”

  然后又很欠地补上了一句:“这样就可以逃避工作了呢,是不错的偷懒休假的方式。”

  我脸红了,一定脸红了。他说出来的话是这样,听到我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样,并且我相信我听到的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我以自己的方式非常、非常委婉地向他告白了,像开玩笑一样单薄,浮萍一样无根可系。

  而他以同样委婉的、调笑的、大度的方式告诉我,他的答案是,好的。

  他说:“啊,你脸红了,带土。是红豆汤太烫了吗?所以要像我一样吃慢一点啊。”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明明一点都不大度,简直就是刻薄到极点!!

  “嘛,其实我也是一样。刚才听到你说这种话的时候,心可是在怦怦乱跳啊。”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哼了一声。其实我的心也在怦怦乱跳,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我才意识到,等待回复的几息中,自己已经紧张到了闭气的程度。但我当然不会傻到说出来。他讲话一向半真半假的,谁知道骗子嘴里哪句才是真话……

  我掩饰地拿走他的碗,把底下剩的一点甜汤喝掉。冷掉的红豆依然酥软,在口中化开的时候,让我感到了来自身体内部的温暖。

  红豆是相思和爱。我想。现在我和卡卡西一起吃过了……我把卡卡西的也吃掉了。

  7

  在这片温馨的沉默中,应该做的事可能是维持它,维持不下去的时候就用拥抱或之类的动作来更进一步……本来应该是这样。

  可是对我们来说,很多“本来应该”都并不适用。死掉的人是不该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告白不该这么曲折,好像唯恐说出口的东西就会化掉一样,明明已经隐约地感受到了心意,却还是彼此小心翼翼地维持现状。

  而,爱……如果真的能得到,也不该隔着那么多的错过与憎恨。

  我没头没脑地说:“卡卡西,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着,也没有等他回复,我就自顾自地继续了下去。

  “故事的开头很老套。王国的公主住在塔楼里,却被恶龙诱拐了。赎金很简单,只要找到山上的红豆就可以……然而那座山太远了,即使是如此廉价的东西,公主也也没法等到……”

  他好像有话想说,但我没给他打断我的机会,而是一反常态地滔滔不绝:

  “死掉的公主变成了花泥。痛苦和怨恨结出了果子,这些果子当然就是导致了她的悲剧的红豆。它们被不知情的路人采下……幸运又不幸运的是,路人没有吃掉它们,而是在晒干后把红豆做成了饰品。由它们制成的一对红豆手链,会让佩戴者从相思变成相怨,成为了最令人望而却步的诅咒……”

  我就是那个干瘪的果子,卡卡西。我很难过地想,不敢看他的表情。不要碰我了……如果我再像今天,再像任何一次一样克制不住自己接近你的愿望,就要立刻地把我丢掉啊。

  不要回应我。

  不要爱我。

  .

  他隔着面罩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唔,没想到居然是这种黑童话一样的展开。这些年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啊,带土。果然还是给你推荐亲热系列,稍微换换脑子里的剧情比较好……”  在他面前,上次听着我的暴言就睡着了也好、这次完全不按照套路,直接跳出故事吐槽也好,都让我产生了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从小就很自以为是的家伙,怎么会有人觉得他可爱啊……明明一如既往的讨厌……

  我说:“你……你就只想到这个吗?别的呢?”

  他可能终于把我逗够了(真是够了啊,我再也不会觉得他可爱了),眼皮依然懒洋洋地耷拉着,但是露出了微笑:“别的啊……即使按故事里所说,戴上红豆手链的人受到了公主的诅咒,从相爱变成了对立,他们至少也没有忘掉彼此,是这样吧?”

  “……这么解释倒也不是不行,可重点是诅咒啊诅咒……正常人是不会希望被诅咒的吧,面对诅咒的源头,肯定离得越远越好才对,最好就是能回到一开始,从来没遇见过就是最好了。”

  他摇摇头:“不对,不是这样。深切的相思,无论对思念的人还是被思念的人来说,其实都是会被记住的,即使受到了诅咒也一样……不如说,诅咒解除之后,反而更会珍惜彼此……”

  染上了寂寞的、摇晃的笑容。

  “何况,有过错的从来都不是红豆嘛。” 


  8

  ……

  原来他的答案是这样。

  我有一种抱着膝盖蜷缩起来的冲动。小时候我可以在心事被他尖锐的言语戳中时跳着脚反驳,现在却没法逃离这种温柔。生活究竟是把卡卡西变成了怎样的大人啊。

  我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又也许只是几秒钟,我说:“啊——原来你是这样觉得的。”

  我终于明白,他的温柔同时也是他的坚定。因为对自己的内心非常笃定,所以才变成了这么动人的……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却是在同一个基础上生长出来的……可爱的人。

  他没有嫌我的反复追问絮叨得像个老头子,而是再一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

  “那么,如果我说,希望和你再-再进一步,确定一点……那种……”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这种黏糊到极致的话要怎么说出口!即使在他鼓励(?)的眼神中,我也刚说出了半句就停下来了,恨不得把几秒前的自己掐死。好恶心!吞吞吐吐是什么……什么小男生一样的纯情表现啊……

  他可能看出来,这时候再逗我的话,我真的会因为愤怒夺路而逃,所以没有抓着不放。

     他说:“嘛,我不是一直都在和带土同居吗?所以一直都是你希望的‘再进一步’的状态啊,难道你之前一直都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以为我是什么人都会往家里带的变态大叔吗?”

  如果找外人来看,显然“变态大叔”这个称呼更适合我吧,至少你的脸还超级年轻……这也是戴面罩的功效吗,为什么面罩可以,面具不行呢……

  我不是吐槽役,不能像他一样一边说着正经事,一边就溜到奇怪的关注点上。但我是疯子,有胡言乱语、无理取闹的自由,这就比他冷静天才的设定方便多了。

  所以我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说:“刚才是说,提任何你力所能及的要求都可以,没有数量限制吧?就算有也没关系……我把第一个愿望取消了。现在的愿望是,你以后每天都要回家吃晚饭。不回来的话我就帮你装进便当盒,你派一个暗部来拿走。”

  预料之外的要求让他呆了一下。他可能没想到我会像撒娇的妻子一样突然说这种话;并且我怀疑,这个闷声色狼已经在想某些不可言说的事了,因为他居然光是听到我要送吃的,就开始脸红:“好-好的。”

  我得寸进尺:“还有,现在我们是分房睡的吧?我这几天觉得休息的时候怀里没东西很不舒服,所以接下来每天我都要抱着你睡。”

  “好……不,什么?”

  他彻底惊呆了。那个表情就像是只想吃一片橘子的小孩突然获赠了一棵橘子树一样,被丰厚过头的礼品砸得头晕目眩。

  我说:“嗯?我说的不是很清楚吗?既然力所能及的愿望都可以满足,那么现在我说,我,要抱着你睡觉,没什么问题吧。”

  其实这很有问题。虽然不知道木叶有没有新增流氓罪,但如果伟大的六代目以X骚扰火影的罪名把我赶出去,我就要无家可归了。

  可是他居然笑了。他极具挑逗地……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是会让认识他、崇拜他、仰慕他的那帮人大跌眼镜的样子……这样地伸出一根手指,隔着桌子勾住了我的腰带。

  他说:“好的。只是抱着是不是还有点不够呢?更多也是可以满足的哦。”

  我抓住那截白生生的手腕,强忍把他拉进自己怀里,直接堵住那两片不安分的嘴唇的冲动,只是克制地掐住他的胳膊。

  我说:“窗帘都没拉。好好坐着说话就罢了,在这里对我动手动脚,外面的那么多暗部,你的下属,你的迷弟,都在看着呢,不能不知羞耻到这个地步吧……”

  我对他的批评其实没有道理。他露出的半张脸熟透了,晕满湿哒哒的潮红,是很标准的害羞,显然已经羞耻到极致了。然而他依旧勉强着自己,说:“那么躲进卧室里……嗯,我的卧室……窗帘可以完全地拉起来……”

  我无语了。面对这么直白的勾引,不被俘获才真是奇人奇事。

  于是我拉住他的手腕,忽视了窗外传来的、好像一个人从树上跌落的噗噗声,把他扔到床上,然后关起门、拉上窗帘。

  接下来就是拆生日礼物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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